薛洋的补魂手札（二十六） 沾衣
贰拾陆 沾衣
我在暴雨中狂奔，衣衫浸透黏在身上，寒冷叫嚣着钻进骨头，我甚至感受不到四肢，只是机械般向前奔跑，一定，一定要及时回到莲花坞，否则……否则……
等等，否则怎样？我突然算不清楚时间，我是要去救江澄？不对不对，他好好的。是虞夫人说不按时回去吃晚饭就打断我的腿？也不对，虞夫人还是罚跪祠堂比较多……是江叔叔，是江叔叔说要带我去剑炉，可是……可是……应该是师姐在等我，她有话要对我说……她……
我的思绪像被这密集的雨切割着，断断续续，无法思考。好在家门就在前面，我很快就能把一切都捋清……
“呜……嗷————“一声恶犬咆哮，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一只巨型黑犬，肩高至少有两个我，张着血盆大口，狂吠着朝我冲来。我脑中一片空白，不辨方向，拔腿就跑，甚至伴随着一路的哭嚎和求救。
仿佛圣光一般，蓝湛不知从何出现，握住我的手，瞬间周围景致变换，眼前正是云深不知处山门。我惊魂甫定，喘着粗气，身上的冰冷尚未消散，幸好幸好，某某总是在最绝望的时候出现。我调整站定，微笑着看向他，对上的却是一张震惊慌张的侧脸。我顺着他的目光向山上望去，四起的火光摇晃着扭曲的身体向空中挑衅————火烧云深不知处？怎么会？？？
没有给我时间反应，蓝湛松开手，御剑冲进了火海。
“蓝湛——”我跟着直冲上去，可步履终究比仙剑差得远，蓝湛一转眼便消失在火海深处，我面前只有熊熊火焰。他向着最严重的方位去了，我试图呼喊，试图拯救，可胸中却像是呼入了烈焰一般，焦灼干裂。不断有建筑和树木燃着倒下来，我被彻底阻断了去路，心急如焚，可这烈火从外到内的烧着，不止一呼一吸间，我甚至连五脏六腑都着起火来。我远远看着一抹白色的身影被火海吞没，我不顾一切的嘶吼着，却无论如何听不到自己的声音……
“蓝……咳咳咳……”我猛咳着惊醒过来，胸口像是有一个空洞一般，每一呼一吸都如火烧针刺。
“你别喊，别说话。”我抬手抹掉嘴边呛出的血沫，听见薛洋的声音，“你别尝试说话，我既不能给你倒水也不能给你喂药，你得自己仔细着。”他是通过沾衣传音过来，声音既遥远又含糊。
“蓝湛呢？”我传音问他。
“你脉象平稳之后，他就出去抓药了，说你心肺受损。”
我感受了一下自己的魂魄，匆忙之中祭出的地魂和中枢魄已去了十之八九，我不解：“穿魂掌击中寒星鉴，应是魂魄之伤，怎么直接反应到身体上？”
“魏前辈，你这受了伤，脑子也烧坏了，这话问的仿佛寒星鉴不是你创的法术一样；魂魄严重受损，当然会伤及肉身，更何况你扔出来的还是主生命中心的中枢魄，那可是命魄啊魏前辈。”
这小子，嘴上一口一个前辈叫着，却怎么听都是在嘲讽。
“所以你几年前合魂失败到底怎么活下来的？”
“大概是因为我不想死吧，总之就活过来了。”
执念吗……我晃了晃脑袋，他现在声音含糊不清，听起来嗡嗡的，我头更疼了：“薛洋，你……听起来怎么这么远？你过来点，我听不见你说的什么。”
“我在你家含光君的结界外面呢。”
原来如此，蓝湛恐是怕他趁机夺舍害我，故意把薛洋拦在了结界之外，当初夸下海口说完全有信心压制住薛洋，却没想有如此意外，他这么想倒也周全。不过，大概是怕伤了我的魂线，“沾衣”并没有斩断。呵，那结界还有什么用。
“你进来说吧，我真听不见。”
薛洋滑了进来，站在远处，“这么信任我？真不怕我夺舍？”
我才不会接他的招：“不是信任你，你是确实没干。”真的要夺舍，最佳时机早就过了。而且，这个小流氓，虽然满手血腥杀人无数，却当真不是无心无觉之人。
我感知到自己精力不济，不想在这些问题上浪费时间：”昨天的补魂没受影响吧？“
“地魂补得很圆满，除了总量少了点。不过，是大前天。”
我心里默默叹了口气，嫌弃了自己不济的身体状况，继续问道：“那之前的三个人……你认识？”显然这三个人分工明确策划已久，甚至这支小队的组合都是精心安排的，一个熟识蓝氏阵法，一个精通奇技淫巧，还有一个是出身金家的鬼修，这三个人能凑到一起，不可能是临时起意，至少得有个一两周的筹划。一两周……那应该是我们初入鬼界的时候。
“我理应认识，但是其实我不太认识。”薛洋说。
“？？？？？”我一头雾水。
“显然这三个人是冲我来的，总不至于是晓星尘的仇人吧，他哪有这么多样的仇人，更何况这么多年了也没招上门过。另外两个我实在想不起来，但是那个金家的鬼修，应该是跟我有过节，毕竟金家当年的鬼修，都跟我有过节。”
我实在有点无语：“听上去你仇人比我还广泛啊……不过，其实你重现于世是极为隐秘的，估计消息是从鬼界传出去的。”
“同意。”
“所以他们找你是为了？”
“很明显不是吗，想让我死。”
“可是为什么？我觉得这个目标的话，没有必要这么急切和大费周章？”
“你又想说他们只要等我自己死就行了是吧？”薛洋轻哼道，“说不定人就想要手刃仇人的快感呢！”薛洋飘过来，悬在床的上方，直视着我：“我完全不想在想弄死我的人为什么要我死想我怎死上面浪费时间。”
他说的没错，地魂残缺，我们应尽快找到剩余部分和天魂。
“那个用穿魂掌的人被蓝忘机的弦杀术震碎了脏腑，已经不行了；另两个被绑在外面，没审出什么，过两天你可以搜魂试试。”即使不愿多说，薛洋还是把当下的情况讲与了我。
我隐约记得，穿魂掌在击中阵法的前一刻被寒星荐挡下，之后我便吐血失觉，而陷入黑暗前，似乎是感觉到了蓝湛人赃并获匆匆赶回的猎猎风声。原来他真的及时回来了。
我心中温暖，也顺其自然地接受了薛洋的方案，虽然我有隐忧，怀疑这追杀背后有更大的势力，但当下确实不能耽误补魂的进度。
“我大概猜到其余地魂所……”
“我们直接入天山找天魂……”我和薛洋同时开口，“你知道天魂所在了？”
“你知道地魂所在了？”
……没法聊了。
“你先说，我歇口气。”我说。
薛洋从善如流：“这里离天山不远，我们直接进雪山，我轻车熟路，那些人想找到我没可能。而且，之前补魂中，我大概感知到了天魂，果然魂体要灵敏的多。”
他越来越适应现在的形态了。
“不过，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肯定不能进雪山，高度和温度你都受不了，所以，正好就着这魂体的便利，不受自然环境所困，我先一个人去搜山，找到了给你标点传信，到时候你来收集。”
“当然不行。”我果断否决，“你现在感觉再好，也不够半魂，逸魂搜魂皆有损耗，后又有追兵寻仇，若断了沾衣，万一生变，我到哪儿找你？”
“这魂线不必断，但也不算连。”薛洋带着点神秘和狡黠，“你睡着zhe的这两日，我给你改进了一下，这一招现在可以叫‘藕断丝连’！”说着他翻起手腕要展示给我，可到了一半又突然放下，“算了，现在不宜展示，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。”
他这是在……顾虑我的身体状况？
“藕断丝连”嘛，听名字我也猜了个大概，这小流氓到是真有一套，是个好“徒弟”！哈哈。
“你说你知道地魂去向？”薛洋讲完了自己的，开始寻求信息交换。
“我这次失了大半地魂命魄，几日昏沉中，除了冰火交融的不适，还有无厘头的归心似箭和无根浮萍的怅然若失，所以，另外的地魂应该在除了义城和鬼界之外的小师父的家与归处。”
“这不算新信息。”薛洋有些失望，“你又要猜他师门了是吗？就算是，我们又找不到。”
这次轮到我得意和故作神秘了，我勾起嘴角：“碰巧的是，这两日失魂落魄，让我捡到了一些幼年时期的记忆，等下山回来，你把小师叔给你讲的往事事无巨细地说与我，我们一起把这个迷团拼出来！”
“关系户可真是方便快捷，这也能因祸得福佩服佩服。”
言语之间，我们也相当于把接下来的行动计划确定了下来。
我倒要看看，他这个“藕断丝连”要如何突破极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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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章缓冲一下，主要讲讲双鬼道，两人想成为密切的合作者，关系上须得有所进展，这次也算是建立信任的起点了。今天有彩蛋，是之后某天的事，很彩的那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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